詹姆斯.沃德(JamesWard)是一位英国资深文具迷,他经营着人气博客ILikeBoringThings。曾经在曼彻斯特大学学习建筑学的他,认为课程设计过于冗长以至于未能完成学业。年,当时名为“有趣会议”的组织者突然取消了活动,并发推解释是由于自己太忙,詹姆斯在下面评论说自己喜欢无聊的事情,也应该庆祝,于是意外收到众人问询,纷纷打听哪里可以买到“无聊会议(TheBoringConference)”的门票,这样的年度会议一直坚持到年仍然在举办。
作为“无聊会议”组织者,而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
他对笔记本、活页分类文件夹及订书机极其感兴趣,在布里克斯顿的家里收藏的订书机能看出它们在二十世纪每十年的发展变化。
他脑子里总是装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同于其他文具爱好者或博主,打开他的Instagram主页,里面全部都是各式奇奇怪怪的场景与照片,不用滤镜与修图,很少见到专门的文具照片或评测。
他喜欢逛eBay与老城区残存的与时光隔离的旧货铺,——那些只有一位老板看守,售卖各式杂货的店铺,在那里也可以翻到一些盖着灰尘的文具。这种好奇推动着他写出了这本AdventuresinSTATIONERY:AJourneyThroughYourPencilCase。
我收集了三个版本,分别是由ProfileBooks出版的英国版、重庆出版社的简体中文版以及时报出版社的繁体中文版。重庆版的书名译为《文具盒里的时空漫游》,而时报版的书名则为《谁把橡皮擦戴在铅笔的头上?》。
詹姆斯几年前回到幼年成长的地方,在一家从小就喜欢逛的独立文具店FowlerStationers里,他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方形包装盒,里面装着VELOS-RevolvingDeskTidy。关于RevolvingDeskTidy,重庆版译为旋转文具收纳盒,台湾时报版译为桌上型回转收纳盒,我认为后者翻译稍为好些。但是作为本书的引子,两个版本的书上都没有任何一张图片来告诉我这位可怜且好奇的读者,它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时报版章节标题页上面放了一根“莫名奇妙”的钢笔,重庆版则是除封面封底外,全书内页惜图如金。直到我买到了英国版,才终于一解心头疑惑。
詹姆斯将这个六格收纳盒坚定地买回家,小心地拆开包装取出,在第一格里装上了曲别针,第二格装上了图钉,于是整本书从这个收纳盒开始,作者继续带着他一贯的好奇心开始对文具进行探索。他在思考,这些文具品牌如何以自己的方式成为我们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它们如何一度广为人知,最终却销声匿迹,几乎无迹可寻。
他想弄明白我们今天眼前司空见惯的某个文具,如何出现,重要的是它中间经历了哪些重要的历史阶段与变革,例如钢笔如何产生,接着是厂商研发批量生产的金属笔尖,以及自带储墨橡皮囊是如何替代玻璃滴管,最终接近流畅完成的钢笔终于大规模面世,使得雨果偏爱的羽毛笔渐渐地从当时人们的书桌上消失。
有些文具一路发展过来得到社会与市场地位,与其创立初衷看起来可谓毫无联系,比如万宝龙钢笔始创人,去了一趟美国,对市面上的新款钢笔印象深刻,深受感触返德之后决心生产自主原始品牌钢笔,为此创立的公司叫简便墨水笔公司。带着这样定位的名牌,却从第二款钢笔,便开始围绕着欧洲第一高峰——勃朗峰(MontBlanc)开始大做文章,这一款钢笔命令为勃朗峰,似乎象征着追求卓越品质和完美工艺的目标;接下来又用象征着勃朗峰雪岭的六角白星作为公司的标志,当然公司的名字也换成了万宝龙(MontBlanc),最后就是从起至今,每只万宝龙钢笔的笔尖上都镌刻着数字——勃朗峰的实际高度。
除了钢笔之外,德国品牌STABILO荧光笔也是受益于公司负责人对美国市场的考察。日本派通公司创始人幸夫崛江先发明了纤维笔,在日本反应平淡,直至带到美国后并得到约翰逊总统的使用,从此美国主要水笔或铅笔制造商几乎全部进入这个迅速崛起的领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STABILO公司总结美国荧光笔的经验,设计了凿形笔尖,并完善黄色墨水。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宽宽扁扁造型,则是设计师在多次方案未通过时一拳砸扁了黏土模型而意外所得。甚至这支荧光笔的名字BOSS也是当时公司老板为了表现它简短又不失气势而命名。
今天我们轻松地网上花几块钱就可以买到这支45年前已经面世的最成功的荧光笔。当然,当你在网店搜索这款的时候会发现STABILO在中国内地的名称为思笔乐,而简体中文版中却将其译为思乐笔。
詹姆斯还纠正了我们对某些文具的错误观念或思维定式,例如鼹鼠皮笔记本moleskine最早是由巴黎老戏剧院街上的“文具盒”店里售卖,平时那些大名鼎鼎名字梵高、毕加索、海明威与查特文(《巴塔哥尼亚高原上》的作者)喜欢用的其实是这个系列。年当供应商去世后,“文具盒”店只能停售这款笔记本,使得本想囤本的查特文颇为失落。十年后,意大利的小出版公司重新复刻这款笔记本。年,一家资本公司将其收购并将MOLESKINE注册为商标。这当中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插曲,资本公司收购后生产的笔记本上会标注中国制造,使得当时欧美的购买者觉得每本都跟以前的不太一样,封面和装订都不一样,甚至味道也有点怪。对此现象,作者詹姆斯大为讽刺,他说其实从第一批鼹鼠皮笔记本开始,它的产地就一直是中国,只是以前没有在产品注明罢了。
人们想象着以前的本子是完全由意大利工匠手工打造,其实也只是市场营销下消费者们可悲的一厢情愿,同时忘了中国才是造纸术的发源地,造纸工艺领先世界好几百年。
同样在停产后遭到复刻的还有著名的黑翼铅笔,在年停产后,原版的黑翼铅笔成为传奇,美国文艺及电影界大批名人粉丝为之惋惜。年,另一家美国公司在查询到其商标刚刚过期,立即推出了用以“致敬”的复刻版。虽然厂家使用了上等的材料,并尽可能做了必要的还原,但仍然受到大量攻击,詹姆斯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千万不要惹铅笔控。
作者手持日本/韩国/美国/时报四个版本
美国版初版书名为ThePerfectionofthePaperClip:CuriousTalesofInvention,AccidentalGenius,andStationeryObsession,命名方式与时报版有些相似。
关于这本书在美国亚马逊的页面下,有人评论说在美国提到Stationery一般是指用于信件书写的纸张,他没想到这个词在英国却明显的不仅仅是指纸张,而是代表“办公用品”或“学校用品”。确实在这本书里除了上述提到的钢笔、铅笔、荧光笔和纸张外,作者还用好奇的眼光探索了圆珠笔、橡皮、修正液、明信片、Tip’n’Strip笔(老友记里钱德勒玩的那支有脱衣舞娘的笔)、黏胶及订书机等,甚至便利贴都有单独的一章,介绍它曲折的发明过程,最后如何成为3M公司最具代表性的革命产品之一。
整个文具的发展史既是一部微缩的人类文明史,也是各家文具厂商的发明竞赛史,这一点在铅笔和钢笔的发展过程中体现地尤为明显。从地域来看,美国的发明曾经代表了半壁江山,欧洲也不甘示弱,而20世纪中期开始,日本的文具厂商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并且带着更坚定的民族信念。
时报版书中附带一张可以展开的拉页,从上面的文具演化史来看,从年末开始,新鲜的文具出现地越来越少,这里的新鲜指的是像它前辈们一样横空出世被发明出来的产品,90年末只有两款文具上榜,分别是Moleskine笔记本与Henkel公司的透明荧光带。
而到千禧年,只有一款液体铅笔上榜。说不上是可惜,或是可悲。电脑的广泛应用对许许多多行业的影响本身就是革命性的,无论是办公场所还是学校,这两个对文具使用最为频繁的场景:首先被席卷的就是办公室,而后应该是学校。除此之外,以往被发明的那些文具好似已经能满足了我们对目前文具的全部需求,人们不再需要新功能的文具,只需要对经典产品的重新生产或缓慢升级。
作者对文具的未来并不悲观,他相信另一位作家的观点,认为技术不会消亡,即使是看似灭绝的技术,在其他地方仍能保持生机,它们是可以被人复活并记录下来的,用越来越先进的方法。
最后,回到台湾时报版书名提出的那个问题:谁把橡皮擦戴在铅笔的头上?,答案是:HymenL.Lipman。他于年发明带橡皮的铅笔后并申请了专利,后来又引发官司被法院判专利无效,而有趣的是当时对簿公堂的另一方则是前面提到最早生产黑翼铅笔的EberhardFaber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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