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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美利坚

发布时间:2019-4-30 16:03:46   点击数:
路过美利坚

简单说明:每次到欧美日这些发达民主国家,我心情都很纠结,负面的是环境和语言不熟悉,找不到熟悉的社会坐标,容易产生过客般的轻浮,正面的是能接触到很多一手历史文化细节,以及直接感受现代文明刺激,从而催生出许多在国内因为熟视无睹,而生不出来的感慨思绪。但感慨归感慨,写游记还是不容易,以一个过客的匆忙与大意,去写一个自己只去过几天的国家,就尤为艰难。去年访英一月,写了个《不列颠散记》,这次只来美九天,所以标题只敢叫《路过美利坚》。

亲,我来了

从凭一张再普通不过的GRE成绩单,申请去哈佛留学未遂,到坐着美联航班直飞芝加哥首次赴美,一晃十年,逝者如斯。

出发前,例行以补充力量为由,向儿子索吻,他这次竟然除了亲我,还交代了一句爸爸记得坐餐车哦,不然会饿肚子。小家伙刚过5岁生日就会心疼老爹了,不枉我下载那么多IPHONE游戏给他玩,前几天还应他要求,手绘了一张国际驾照给他。这次回去得升他做消防局长了,他在队长的位置上已熬了几个月,问了我好多次啥时能做局长。

因为次日飞机较早,为使行程从容些,前一天晚就到了HK住在机场附近,不是得瑟,只为向星爷的《国产零零漆》致敬,住的真是丽晶大宾馆,中文也翻译成富豪。因为离机场近,所以虽然设施乏善可陈,却可以坐地起价昂贵无比,以致我整晚都在想回去怎么报账。上网贵,WIFI也收钱简直无天理,所以只能看书,顺便翻了下出发前随手塞进箱子的几本书:

1、《圣经》是居家旅行必备,没得说;

2、《历史决定论的贫困》,这是波普尔厚厚两册《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的浓缩版,读过很多其篇章引用,却是第一次计划通看全本,里面大概说什么我是知道的,只希望翻译不要太拗口。

3、秋风老师编撰的《法治二十讲》,里面收录了从摩西、西塞罗、阿圭那、休谟、柏克洪堡、巴斯夏等众多人等的经典之作,大部分我都精读过了。如果写作也是场辩论,那这里的每一篇,都可以让《论什么民主专政》之类的文章落荒而逃,此行带上只为复习;

4、刘军宁老师编著《民主二十讲》,里面收录的文献比如《自由大宪章》,《不经同意,无权统治》,《独立宣言》,《七七宪章》等,对我这种初学者来说,可以当字典来看。字典的意思就是得随时翻看参考,不然就很容易被天朝各类发言人所迷惑,“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啊也么哥。顺便说一下,我就觉得神秀这句好,慧能那句什么“本来无一物”装的太厉害,各有所好,玩儿禅宗的朋友别找我麻烦;

5、《智慧书》,作者是17世纪一个名叫葛拉西安的西班牙耶稣会教士,这书融合了宗教信仰与世俗智慧,讲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很有实用性,被我定义成外国版的《增广贤文》,但道行明显高出一截,不信的人可先找来看看再来骂我。书的每个篇章都很短,本来是我在家如厕之用,考虑到合适漫长飞行的间歇性阅读,就捎上了;

6,王长老的《天堂沉默了半小时》,此书作为影评专辑,文化质感不可多得,不得不佩服王兄借题发挥、旁征博引之本事。那些盼着被人赞扬为有思想的职场精英们,可作为入门书籍认真阅读,一来增长知识,二来也可供与女文青聊天搭讪之用;

7,汗,最后一本还是说了吧,在广州东站买了本《商务英语口语》,内容还不错,毕竟这次出去的主要行程是公务交流。哥我当年GRE的武功基本全废,有一段儿甚至要靠上成人网站来复习英语词汇,但每次看到鬼佬们在中国蹩脚地操汉语,我想去美国操英语。

飞越太平洋的谈话

一如我以往的几乎所有飞行,这次身边坐的也不是美女,而是爷们,纯的。

这哥目有鹰鹞之光,面呈古铜之色,身手矫健,呼吸均匀,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一聊果然,在某巨大著名的“宝”开头的美资日化用品公司工作了二十年,此行经芝加哥转机去辛辛那提总部汇报工作,二十年间辗转美国,加拿大,广州,北京,早些年移民了加拿大,现在算是作为外籍人士,带着老婆和两个小孩在广州工作。

说起为什么选择移民加国,他主要列举了我没怎么想过的资源为由,他说只要原油在38美圆以上,加拿大的国家资源类收入加税收,就足以维持不到三千万国民的正常生活。姥姥的,人家那真是全民所有制,国土地底下藏的各种宝贝资源,真是全归大家伙儿所有,卖了钱大家分,不光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连梁山都没实现的大秤分金都实现了,神往不已。

咱国家那三桶油也号称国企,但到底是谁的,我也搞不清,反正我没分到他们一分钱好处,利润里倒是肯定有我的贡献。咱鸡形图地底下的宝贝资源到底是谁的呢?用北京哥们常用的话,就是有些事儿不好说。我们从小就被告知,土地并地上地下的一切,都是伟大国家的,甚至连我们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我犯糊涂的是,政府才是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国家又不是人,连狗都不是,它又不需要食物与医疗,教育和养老,他要这些土地并地上的一切来做什么呢?

后来发现这个“国家”其实也并不想认一些农村人做亲戚,连个社会养老保险都不给,自从免了农业税以后,现在除了计划生育,我都不知道乡一级的政府还能干点啥?有一段流行把免农业税当回事来说,我就恨不得上去敲那些人的木鱼脑袋,白痴啊,农业税是TM秦朝时候的税种,你见过哪个民主国家还按人头或耕地定额收税的?前几天湖州的机头税(按工厂缝纫机的数量收固定税)不就惹出麻烦了吗?地是祖宗留下来的,凭什么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才是自己的?

就跟我同样很难理解的无产阶级专政一样,如果一个人到了中年仍一无所有,没有房产,存款,连个稳定的工作也找不到,那除了运气和人品之外,能力也值得疑问,这样的人凭什么相信他们能经营好一个国家呢?果然,专政了这么些年,当年无产阶级领袖的子女就率先成为有产阶级了。“阶级专政”近年不怎么提,于是很多新的无产阶级,又开始想也参与国家治理。微薄上也有好些选举的人和事,我也转发相关信息表示过声援,但说实话就参选人的简历来看,除了能代表一部分人的立场和利益外,从政潜力似乎都单薄了些。

不是我不主张民主选举,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是一定要有,这没的说,再说投票选举本来就是同意被治理的必要特征,没有代表就不纳税了,英国人几百年前就说过了。但如果民主,就是多数个人意见的简单加总,那其实也很可怕。当然了,我也不同意有个叫成龙的法盲说的“中国人就需要管”,只是觉得,在民主国家里,政治只应该是一门职业,而不应该是一个事业。“职业”这话花开数朵,各表一枝,主张民主的人至少要明白民主的四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就跟大家常说的职场精英一样,也应该选举精英去玩政治,国外的民主这些年来的主流,也是精英代议制的民主。所以选举不能光看热情、代表性、观点和口号,主要还得看能力,比如我是业余码字的,深知码字主要看情绪,而搞政治所需要的专业判断和行政能力却绝不能太情绪化,而是要有长期的积累和沉淀,今年的民主选举中,站出来参选的精英倒是不多见,有点遗憾。比如美国人选出来的奥巴马,作为宪法学教授,就比较合适干党和国家领导人这事。

第二层意思,要清楚政治职业化就意味着工具化,是刀就可能伤人,是工具就可能出错,民主并不是灵丹妙药。人们拼死争来的选票,也可能是争来一个犯错的机会。从以色列人向摩西伸手要吃喝,到一致通过宣判苏格拉底死刑的公民大会,再到往耶稣身上砸石头的围观群众,普通人的需求无非是要钱要粮要女人,至于怎么要,应不应该要,这些问题常却少人问津,毕竟很多人都信奉生存才是硬道理。我并不是说真理一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只是想说“少数服从多数”也并不是什么真理,多元化才是硬道理。

第三层意思,是价值中立,就是说任何政党和政府都不可以标榜道德优越性,越是把好词都自己身上使的就越可疑。通常只有不民主的国家,才会在官方指定的大中小学教材里夹带私货,把一党之见拔高为一国之民的道德准则。最近连高官都在反思当下社会整体的道德滑坡,我在想当一个国家的大中小学思想品德和哲学课教材里,数十年如一日都看不见普世价值的内容,现在回过头来找老百姓要道德?天底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第四层意思,就是国家是公民的,不是政府的,就好比公司是全体股东的而不是管理层的一样。虽然不经常召开全体股东大会,但管理层应该知道自己是打工的,是流水的,而不是当家的或铁打的,任何党派都有不合适执政的时候。政府作为国家的常设议事决策机关,如果长期被同一党派,同一拨人把持着,这在经济学上的术语叫做内部人控制,简单讲就是股东对公司失去了控制力,那这时候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国家的名义被恶意盗用,股东的利益被强制代表。

一开电视,就看到各级领导忙个不停,关怀个没完,但每次我回湖南老家,看到那些被充气拱门营造出来的虚假繁华,转瞬又被振聋发聩的鞭炮炸得粉碎,镇上到处是白发苍苍,衣衫褴褛,仍在为生计奔波的老人,我就知道这个国家欠普通老百姓的太多了,或者说这个管理层欠股东的实在太多了。

这哥说了近两个小时,当我开始有以上神游的时候,他还在饶有兴味地跟我讲加拿大的度假生活,钓鱼,打猎,徒手抓象拔蚌,并总结发言道这才是生活。我就能知道这家伙是真的喜欢加拿大生活,因为我又不是美女,跟我显摆有毛用?哈哈。

飞行过半,头已晕沉。我再想如果哪天我也选择离开这个国家,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税收,还不是税不税负的问题,而是我一想到自己交的税可能被拿去干什么,我就胸闷。

芝加哥的哥

没来以前,芝加哥在我印象中跟广州差不多,关键词就是犯罪和肮脏,你想啊,全美最大的火车枢纽,黑手党中央总部,还可能是全世界最大的牲畜屠宰场,会有什么值得期待?

但下了飞机往市区赶的路上,我就开始感觉到芝加哥的气场,远处的楼群又高又新,空气清新通透,虽然密歇根湖在市区的另一边,似乎也能闻到湖水的味道,,,,以上文艺腔仅供参考,人总是有那么一时半刻会突然文艺病发作,我也不例外。

每次到国外城市,都感觉人家的城市是有性格的,咱们北京和上海算勉强有点性格,其他比如南昌和长沙,以及郑州南宁等这些城市,除了一些真真假假的古迹,近几十年来新建的物件就很难让人记住什么,听当地的导游说,芝加哥能有如今之面目,主要有赖他们的市长。

现任市长戴利人称“种树市长”,年当选以来,长期以种树为业,城里的空地都种满了,又开始号召大家在大厦的屋顶建花园,就连市政厅的屋顶也被改造成了花园,甚至还养了蜜蜂,他自己也在这个遍布植物的屋顶下办公。我在飞机上忘了看,估计从天空俯瞰芝城,还以为到了亚马逊。神奇的是,在此之前,市长他爹老戴利也在长达二十年里担任芝城市长,这两父子加起来当了四十多年的市长,可见热爱选举的芝加哥人,对这父子寄予了多少信任。

跟同行的公务员朋友聊起,说美国的市长权限实在太小,可能还不如我们的办公厅或者发改委,市政府对经济建设没什么权限,也没什么资源,所以也就能种种树,搞搞治安,几十年下来,人家规划搞好了,绿化上来了,波音,麦当劳,箭牌这些大牌总部也就搬过来了,人家现在是美国人均收入最高的城市之一,平均房价却远低于上海,多万RMB能买望密歇根湖的三居室,你说爽不爽?其实这才是对的,政府只是一个常设的议事机构,代议的人怎么能掌握那么多资源和权力呢?除非是僭越。

拜访行程中,有一个上午是参观ChicagoMercantileExchange(CME,芝加哥商品交易所),这是全美最大的商品交易所,每天交易着全世界最大规模的玉米大豆,石油天然气,还有黄金铁矿石,以及全世界各国的货币。老外也搞整合,不过人家是两相情愿的,现在的CME,是在年与CBOT合并的结果,金融业的朋友可能知道,CBOT是全世界最早的期货交易所,年就有了,那会天朝还在搞太平天国和鸦片战争呢。老话讲三十年河东河西的,人家的国家龙脉怎么就那么兴旺不绝呢?

为了看交易所开盘,我们九点就到了。锣声一响,交易大厅里面的人就开始声嘶力竭的叫喊,接待方解释说,那些人(交易员)从技术上讲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电脑系统可以取代一切人工报价。这我知道,包括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各交易所喊来喊去的人,其实也都可以完全消失,但老外似乎不这样想,连开盘敲锣这样的仪式,都还在继续着多年前的老样子,他们的小博物馆里,以前敲过的钟都还健在呢,我们这一般以保留领导来敲锣的照片为主。是啊,照相机都发明了上百年,上档次的还是人物肖像画,只有人的直接参与,是不能被轻易替代的。

一行人都在感慨,真是鲜活的历史文化教育!有什么东西能单独被割裂开被称为文化呢?难道是国内各地搞的这文化节,那文化节?我们肉眼能看到的,都是文化的表象而不是文化本身。广州有家园林餐厅在麓湖那里,门前牌匾高悬四字“饮和食德”,除了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其他所谓中国文化现在也差不多就剩舞狮子和贴春联,外加挂灯笼和中国结了。

不能润浸在日用人伦中的文化,是死文化,从国内几乎每天都够资格上《纽约时报》头条的荒谬新闻看,我们连诚信,助人这样基本的价值信条,都快成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还谈什么文化?导游说,在芝加哥的爱尔兰裔移民可以上书市政府,在爱尔兰国庆那几天,把密歇根湖染成绿色,他们国旗的颜色,这是爱尔兰人的文化认同,这是一个族群共同的思想寄托,我真的震精了,没有文化,生活再小康,都只是一群牲口,所以我一直不甘堕落地伪装成文化青年,嘿嘿。

还有一个文化物件,也让我觉得神奇,就是几乎很多大楼,包括新建的酒店和写字楼,都设计有全楼自上而下直通的邮件传送通路,其实就是一个巨长无比的铜管,终端出口一般在一楼电梯处,这样可以让收邮件的人快速收走邮件,这招古老但是无比好用,我第一次看见这玩意,是在《影子大亨》,蒂姆罗宾斯主演的那家伙,最早就在大楼里分邮件。有人说如果你想有点新思想,就去读一点老书,于是我不只一次仔细端详这物件,想想这个老式物件和美国几乎人手一部的(略有夸张),似乎可代表先进文化和生产力的iphoneX,到底有什么TMD的什么让我自卑的关系?

凡是劳动节和妇女节享受了休假福利,以及每天坚持只工作八小时工作的人,也都要感谢芝加哥人民在年5月1日举行的罢工,以上两项便是这次罢工带给全世界的福利,可能也有人跟我一样,曾以为是苏联老大哥提议的呢?现在姓资姓社不怎么提了,美国人也不再过什么劳动节,但劳动还是要继续的,并且除了劳动的福利外,由谁劳动,怎么劳动,又成了全球化以后的新问题。比如由于美国惊人比例的日用品MADEINCHINA,所以普通美国人对中国人民劳动的感觉,是又爱又恨,既嫌质量差却又离不开,既喜欢中国制造的廉价,又抱怨中国人抢了他们的工作机会。言辞之间,不无揶揄,让听者难堪。

唯一能让人找点自信,甚至悲天悯人的,就是去餐馆看看,看着一群各肤色的大高个儿,捧着些半生不熟的牛羊肉,就着些剁成碎沫浇了汁的蔬菜,还有硬邦邦的面包(其实味道还可以),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简直会生出一种类似母爱的怜悯之情。有一个中午,主办方包下了整个餐厅,让我们吃一个米其林三星的厨师亲自主理的法餐,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吃完厨师跑出来跟大家握手问好,我们一行也得表示感谢,一个劲说verygood,我清楚自己的感谢是冲着他的礼貌,而不是味道。

每到一处,大学是肯定要去看看的,尤其因为奥巴马在当选总统之前,曾在芝加哥大学教了12年的宪法。芝加哥大学最早于年由浸信会创办,几年后因缺钱差点关张大吉,年由洛克菲勒捐资才得以继续办校,学校当局也很会做,把创办时间改为年以报答再造之恩。以经济学和法学立校的芝大,先后有22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因坚持自由主义而被誉为芝加哥学派。

听见了吗朋友们?自由主义的经济学啊,不是发改委那套!我跟朋友总结过,在中国的社会科学学者里,读经济学和法学的人,最容易成为所谓右派,因为这两个学科具备明显的事前可推导,事后可验证之特征,很难用《文艺座谈会讲话》之类的玩意所忽悠,我至今都觉得那几个样板戏还有点意思,但经济和法律却不能服务于政权,只能服从于真理。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接待方里就有个国内出去的漂亮妹妹,是芝大毕业的。去年我们在伦敦也见过,她高中开始在英国读书,在牛津读本科和硕士,又到芝加哥大学拿了金融工程硕士,毕业后在某全球知名资产管理公司工作,唉,这么出色的小朋友,不知道羡慕煞多少为人父母者。

去芝大的路上,经过好些游艇码头,远处白帆点点,窃以为如此景致,才配得上“孤帆远影碧空尽”这般诗句,同游的有青岛籍导游,她说即使在青岛,私人游艇还是搞不起来,我想如果用游艇来打个比方,国内即使是富人们的生活,也是半桶水的尴尬,齐心合力先把孤帆远影的背景搞丢了,正儿八经的游艇会却又还搞不起来,你说赚钱还有什么意思?

有一个下午轮空,我自己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号称全世界最高的教堂,一个是芝加哥艺术馆。教堂的英文名字竟然是“ChicagoTemple”,让人有点疑惑,吸引我的在于它建在芝加哥CBD一座高楼里,一楼就是教堂,楼上是各类公司的办公楼。我仔细琢磨这就对了,在代表人们物质欲望的写字楼里,就应该有这样一座教堂,让人的欲望以信仰为磐石,使人的所思所行,都不至于偏离正道。

我进去静坐了半小时,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小声做了如下祷告:求神节制我疯长不息的欲望,洁净我灵魂中的杂质,增长我爱人如己的意愿和能力;求神安慰那些在罪恶强权底下受苦的百姓,让他们都有干净的水和食物,有可安歇的地方;求神儆醒僭越的掌权者,让他们早日认罪悔改,放下那些他们不该拥有的权力,回到政党和政权的本分,按神所喜悦的方式治理这地。

要真和英国国家美术馆和法国卢浮宫相比,芝加哥这间艺术馆还是单薄了些,但一个城市不能没有自己的艺术馆博物馆,就跟一个家庭不能只有厨房,没有书房一样。我随便拍摄了一些我认为有意思的物件和作品,在这里就不再赘述,实际上我也述不明白,大家直接看我贴的图片就是。

我是这样想,参观博物馆和艺术馆时,能有一些艺术背景常识当然很好,问题是人不可能什么都懂,所以艺术对普通人的意义,可能在于那浩如烟海的展件里,总有一件半件让你感动,觉得震撼的,不要小看这瞬间的感动,它会像种子被播下,抑或泥土被翻松,很有可能会长出点什么,于是生活就更完整丰盛了。这是日常所不能取得的收获,看似微不足道,实则不可或缺,就像生活这盘菜里,看不见的盐。

最后说一下唐人街,国外城市的CHINATOWN一般是国内游客必到的“医肚”之处,芝加哥这座是我见过比较萧条的。街的中段,一座名唤“正觉”的寺庙和一座基督教礼拜堂相隔不过三十米,看来人们除了需要钱财,也需要信仰。主街叫永活街(WentworthAvenue),听起来应是基督徒翻译,街入口一座大牌楼,朝外写着“天下为公”,朝内写着“礼义廉耻”,由于是双十前后,牌坊正面是横幅旧体字的“庆祝中华民国建国一百年双十国庆”,远处的三喜大酒楼墙上,却挂着“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看来双方在这里都有自己的桩脚。局势复杂,不说也罢。

纽约,纽约

到纽约了。小标题一写下,熟悉电影的朋友,就知道我是在向马丁斯科塞斯致敬。

一上的士司机就问“whereRUfrom?”。美国人有一种感觉可能比较夸大,纽约就更明显,这就是不管谁到了这里,都只是代表LOCAL,而纽约人到了任何地方,都显得GLOBAL,要不怎么联合国设在这里呢?

机场出来已是晚上,我脱离团队,独自继续在纽约的公务行程,从纽瓦克机场一路往市区,电台里播着《教父》的曲子《speaklovesoftly》,在这个略嫌陈旧但被称为世界之都的地方,第二天早上我要去见一个仅发过几次邮件的股东同事,这城里的其他三千万人,我都不认识,也没联系过。

当路边的建筑物、路灯、广告牌都依次从车窗后退,我竟被激起一阵久违的雄心,心里想着世界真大,人生这么美好,我这辈子大约还有点时日,如果整天只是混吃等死,老于户牖之下,该是多令人沮丧甚至忧伤的事。我甚至在一分钟之内,给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做了一个branding,用文字表达大约是“温暖而坚定,低调但进取。”哈哈,太难了,不好装,要影帝级人马才行。

住在传说中的时代广场附近,旁边就是百老汇剧场区。说实话我对时代广场的第一印象有小小失望,三个字总结就是“解!放!碑!”,实在尼码太像了,密集的高楼下一个小小的广场,大块的霓虹灯,最抢眼的莫过于新华社那块,这种政府宣传部门,而非商业新闻机构,为何斥巨资戳个印在这里,我有点想不通,它说的新闻美国人会信吗?跟重庆解放碑相似的,还有狭窄街道上蚂蚁一样的人群,鱼龙混杂的廉价纪念品商店,唯一不同的,就是空气中没有牛油火锅和卤水鹅头的味道。

公务拜访的过程略去不表,之后是愉快周末,于是去观看“占领华尔街”。随着众多大银行和证券公司的搬走,华尔街近些年其实已逐渐被空心化,更多的是个心理概念,你想啊,冷冰冰的石头建筑,楼下连吃碗牛腩粉都没有的地方,我都没法工作,何况这么身娇肉贵的华尔街人。跟国内媒体渲染的不同,游行异常文明,数万人的游行,绵延三四公里,人们相互撞下脚趾头,都连声说SORRY,这是什么样的境界?

没有重印共产党宣言,也没听见高唱英特拉雄耐尔,没有秘密警察拍照,即使有点阻塞交通,也没有宣布戒严,军队坦克都还在各自的地方,所以我理解在真正的宪法政治框架下,这才是真正的人民内部矛盾,否则就都TM是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有人肯定会拿什么99%和1%的口号跟我较劲,我就不打算回答兼启蒙了,请自己参考全世界基尼系数的排名,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贫富悬殊。

我仔细端详了下他们的标语,举的牌子有要工作的,要福利的,有反战的,反人心贪婪的,却没见着要自由和民主,反政府反党治的,他们能成群结队在那里占领着,就不再需要这些了。我还找了块标语扛了一下,对啊,我为什么三十多年没干过这事呢?就实际失业率而言,可能少有国家高得过中国,但有人敢上街叫唤吗?也许是我们都实在太爽,都生活在新闻联播里。

我心里第一反应是,到底是发达国家,连游行的诉求都不一样,第二反应就更加迷惑了,人到底是要先有了自由民主,然后才能长期稳定地有火腿面包呢?还是被人喂几口有毒食物,嗟来之食,然后就可以假装真的衣食无忧?在年《世界人权宣言》现场,苏联代表不承认一个高于国家主权的人权,理由是对一个人来说,依附一个政府比独自生存更容易,而对此,英国代表的回应是“人权宣言是要为全人类,树立是一个自由人的典范,而不是吃饱肚子的奴隶的典范。”

在人类思想史上,这是无比值得缅怀的一次交锋,从洛克到穆勒,从阿克顿到哈耶克,数百年来的思想先贤,穷尽毕生功力,终于把政府的权力关进了民主的牢笼,让大部分人类社会进程,不再陷入以革命和战争来划分朝代的循环死局。数十年后,一个叫捷克的国家从奴役中得释放,人们写下自己的“关于历史问题的若干决议”,民选总统哈维尔在演讲《人权高于主权》的结尾处,用“国家是人创造,而人是上帝创造”,把苏联人当年坚持认为个人依附国家的论断,颠了下个。

听说汉密尔顿被下葬在三一教堂墓地,我和朋友(千山万水之外,竟然碰见一个同在纽约公干的老友)找了一圈没找着,却意外地在华尔街见到了华盛顿像,赶紧合影留念。他也许是被美国人称为国父的人中,最重要的一个,但有人知道他当年是靠什么政党起家吗?不,他没有创立政党,美国政党政治约在他身后一个世纪才开始成气候。他被尊为国父,与他在独立战争中的几大战役有关吗?关系不大,杀人的事总是不提也罢,尤其是同宗同族的兄弟相残。他被尊重,我以为主要是在于他和班子成员,一起确定了美国的宪政架构,在于他在权力巅峰时的卸甲归田。

历史上各国家、各民族自称为国父的人并不少见,只是一段时间后,他们又会被另外的国父们所替代,就像中国每一个自称始皇帝的政权,都终将被另外的高宗太祖所替代。没有永远伟光正的政党与政权,历史治乱循环的终结,只有在当自由组党、参选和投票,都不再构成“颠覆国家政权罪”的时候才会出现,谁建立这样的政治制度,谁才会真正成为国家之父,就像海峡对岸的小蒋先生,虽然年轻时刀锋也沾过鲜血,但最终选择站在了历史正义的一边。

从华尔街步行约五分钟,到达一个码头,可以乘船去对岸近距离瞻仰自由女神像,我和朋友都懒得排长队就算了,他拿着相机到处拍,我就坐在长凳上遥望着女神晒太阳,重新整理一些名词解释:自由,就是公民可以集会游行表达诉求和不满,而不是只能匿名发言;民主,就是游行的时候,拍照的不是便衣,而是好奇的游客;法治,就是警察来维持游行秩序,而不是强行驱散集会;共和,就是面对和平集会的本国公民,军队任何时候都不会开枪;宪政,就是连黑手党都得依法运作,更何况是政府。

跟北京的士司机多由郊县人担任相似,我在美国几天,似乎几只在芝加哥遇到了一个白人司机,其他全是黑人,以及拉美,南亚等地来的。老话虽说行行出状元,但工作确实有体面,和不那么体面的,有道德洁癖的人请放我一马。简单讲在天朝,农民工和公务员,后者听起来就更体面些,在美国,的士司机和银行家,后者似乎社会地位也高一些。这一点看似中国美国并无区别,但毕竟的士司机是个职业,而农民工,却是一个身份,一个不怎么体面的身份,一个不能通过罢工来解决的身份。

一个说代表先进方向政党所主导的政府,竟然还在用秦朝流传下来的罪恶的户籍制度,限制居民搬迁,进而剥夺农业公民在工作、教育,医疗,养老方面参与资源公平分配的权利,也导致在人们不能用手投票选择自己当地的治理者时,竟然连用脚投票的自由也不见了。所以我只能认为,在一个把人分为干部和群众的国度,法律不会再体现公义,而是统治阶级的意志,各级干部们装作宇宙间没有高于一国法律的更高的道德律,所谓人造法律就降格为攫取利益的工具,连道德也被工具化为意识形态说教,从而与普世价值南辕北辙了。

其实在天朝,不仅是农民,农民工,我认识的有钱没钱的人,都感觉每天惶恐度日,谋生两个字也总是令人联想到卑微,甚至屈辱。近些年我到国外走走,相比之下觉得中国生存环境之恶劣,还不在于人口,污染,竞争等,就在于谋生两个字像黑洞一般,几乎耗尽了每一个人的精力与智慧,道德与信仰,让人在日落以后还不得安息。谋生本来只应是生而为人的最低标准,却往往成了人们行事的最高指示,是谁剥夺了我们在生活之外,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又是谁,把我们思考自由和幸福的能力都阉割了?

出来前有文艺朋友交代,大都会博物馆一定要去,于是我又去附庸了一把风雅,两个小时飞快消失。虽然不太懂,但好东西确实多,前面说芝加哥那个比较单薄,这所还真是可以列个前茅。从大都会博物馆出来,就像穿越了一次,回到自己的时空,的士在街上跑着,人们坐在台阶上喝可乐,喷泉边的疑似拉美男人在弹着我恰好熟悉的吉它SOLO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我无来由地想到人怎么会老呢?

十二使徒里的约翰据说活到一百岁的时候,还被人抬到讲坛布道,说完最后一句“小子们啊,你们要彼此相爱”,就被神接走了。两千年了,人们还在问,为什么我们要彼此相爱,而不是彼此仇恨呢?人都是要死的,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死亡的毒钩,但死亡并没有战胜整体意义上的人类,因为我们彼此相爱,我们生养众多。

想儿子了,想着他以后可能与我相似,经历幸福和苦难,探寻和挫折,尝试和退缩,我不是在沾沾自喜自己随年月渐略增长的智慧,而是在恭敬地思考,我们每个人都来走这大致相同的一遭,到底有什么意义?

结束语

由于去的时间很短,地方也少,所有很多人会觉得前面大都是借题发挥的废话。作为给筒子们认真阅读的回报,简单罗列以下所谓建议,以飨诸位,顺便说声,以上和以下写得不对胃口的,还请多包涵。

1、如果出门超过一周,箱子里面可以少带点衣服,多带些老干妈,小咸鱼或者榨菜,因为我的胃在国外会思念他们,就像我的心思念某些真相一样。这样做的另一好处就是东西在国外吃完了,就可以腾出空间装新买的物件,有些朋友出门就把箱子塞满,回来还得再买箱子,兵家大忌。

2、请多经我实地考察,红灯区在纽约是没有的,至少没有公开的,而且纽约也扫黄。之前我去过三次欧洲,整体感觉美国的民风和道德尺度较之欧洲,应该是保守,这可能与东部早期清教徒传承下来的保守风俗有关。这一点可能会有让有些男人失望,让有些女人放心了,呵呵。

3、美国的好东西比较便宜,如果需要可以买一些,但也别整天土财主似的买个没完,找个教堂去坐一会,看看躺在墓地里的人最后在碑上都刻了些啥;找个酒吧喝一杯,跟陌生人去说“howareyou”,不管你有没有口音,他们都会懂的;或者去去博物馆,在那些牛人的画前流连一会,即使你跟我一样不懂印象派,但要相信心灵是相通的;再或者就是中央公园走走,看看普通的美国家庭,怎样在草地上找简单的乐子,探望一下《麦田守望者里》提到的那些鸭子,它们都还在公园的湖里呢。

4、记得给家里人带礼物,特别是合适的礼物。我以前的恶习是到了回程的机场后,等飞机时猛扫货,这次我听了一个朋友的建议,周末花了6个小时在百货公司,买了一些用得着的东西,另外还去了GNC的药店,给老爸买了记忆力恢复的保健药,以中国心血管疾病的高发率,那里绝对值得一逛。出来几天都会很想家,当你选礼物的时候,你的心就已经和家里人在一起了。

5、回国还在纠结的问题:每次看到别人的国家那么自由和繁华,我心里都有些难过,有极端宗教人士说美国人才是蒙祝福的新以色列人,而我们这里是不蒙祝福的,我就要强忍住才不至于上去揍他。这片地上的百姓,那么勤劳节制,那么高的储蓄率,那么顺服掌权者,可为什么总是要在治与乱之间,煎熬苦守,颠沛流离?有个成都的朋友当年在田边,看到卷起裤管的农民乡亲,自己突然间泪流满面,于是定意一生为他们祷告奉献,而我,又能为这片土地的悲苦百姓,奔走呼告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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