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你的道路
——贺老战士、律师张思之师九十
贾广芳*
优秀的律师知道怎么盈利，伟大的律师知道如何承受败诉。
张思之师，是我们这批人的职业偶像，身为前辈，比我们年轻人更有冲劲和热情，不断看到他有分量的文字，发表在各种渠道和平台上；一些热点问题，常看到他挺身而出，大声疾呼。年底，重庆李庄案发，在年初《律师文摘》年会上演讲，他引用抗日名将胡琏战前《别父书》，鼓舞士气。
他代理一批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案件，包括一些重大的政治案件，只有他独具足够辩才与勇气，能将众人感受、无法或不敢言明之事，加以清晰表达。他与当代重要的法律人一样，深刻关怀国家司法、律师队伍的状况与命运。
对张师的介绍词有：担任“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律师辩护组组长，九十年代为一些重大的政治案件辩，包括当下对聂树斌案件 戴煌及《南方周末》被诉名誉侵权案件
令笔者不忘的，是他年代理戴煌及《南方周末》被齐齐哈尔市二轻局诉侵犯名誉权案件，以及张师与戴煌师那代人为民请命的担当。
年初，戴煌到齐齐哈尔调查三起血案，痛责渎职厂长，维护工人权利，发表了调查性报道《工人罢免渎职厂长，齐齐哈尔连发三起血案》（年），《南方周末》等全国多家报刊转载，年5月、7月，被揭厂长、齐齐哈尔二轻局将戴煌及《南方周末》以侵犯名誉权为由诉至法庭。[1]
延至年1月，该案开庭审理，3月，案件经过第二次庭审，审判长宣告“定期宣判”，不料却于6月进行了一场“第三次开庭”，“目的是要证实原告方前此提出的一份公文性书证“合法有效”，法庭帮原告杀个“回马枪”。无疑，被告戴煌、《南方周末》败诉。
张师发表代理该案情况《媒介在审判席前的抗辩》一文，当时的媒体报道：“被告戴煌的代理人还代表戴煌当庭宣布，不管本案结果如何，遇到同类事件，还是会坚持说真话。”这是他一贯力行的“要有敢言的勇气”。
在海外，《纽约时报》也同样地被告上法庭，结果大异，法官判决《纽约时报》胜诉：“对政府官员名誉受损，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以压制言论自由为代价进行救济，……公民履行批评官员的职责，如同官员恪尽管理社会之职责一样，因此，公众参与公共讨论是一项政治义务，有对官员行为的评价，一样应当如官员享有免责权。”[2]这判词，才是真正地为人民服务、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立场。
《新格斗》序
张师曾为戴煌师《新格斗》一书写序：“《新格斗》是作者对这场真理与强权激战的郑重思考和忠实纪录。”
“历史证明：强权一旦包庇邪恶，合污同流，轻则殃民，重必祸国。我们这方面的教训之深何尝不是史无前例。这本《新格斗》以它鲜活生动的实例，从一个新的角度反映了、阐发了这种教训的内涵，具有不可低估的价值。”
“生命的存在都有自己的格局与形式。纵观戴煌的生命轨迹，朝晖晚霞，“呐喊”一词应是较为精当的概括。他口诛神化，笔伐特权；为民请命，为冤辩诬；为党分忧，为国排难；几十年从不稍懈地涉水跋山，不平则鸣，满腔豪情，正气浑成，一尊民族脊梁光照当代的夺目形象。”这言语，何尝不是张师自身的写照呢？
“您有何德何能，竟被称为大律师？”张师的小孙女曾质问爷爷。充实而有光辉，是谓大矣。
“向那些今日无权无势的芸芸众生宣示我的忠诚”，这是他年轻时代高举迈进的旗帜，至今仍是他的旗帜。八十岁生日庆贺演讲中，他向弱势大众宣誓了忠诚，并“将以持续的行动报答他们的恩情！”
“我心在他们之中”
张师心力所重的，在培养年轻律师，加强律师团队建设。八十年代他创办《中国律师》、年出任《律师文摘》学术顾问，都是秉持此目的。
警惕于时下商业化的大潮涌动，他认为律师当下，最严重的问题，是不读书。年张师倡言：“现在的律师95％不读书，50％的律师不开庭，这是很危险的。我希望由《律师文摘》发起年律师读书年活动。”
年2月《律师文摘》暨“张思之读书奖”启动仪式发言，告诫律师“老老实实地读书。”年10月他在《民国时代的律师伦理》一文中，犹自念念：“自强最关重要。谋求之道重在勤勉读书。”作为旗手，他为律师队伍建设，为律师终能发挥重大作用，认清自己的意义，不被时代洪流所裹挟，谋划指引，期于积微末以至于高大。
从相关文章中获知，张师外出办案，随身携带的是《元曲选》，师也是熟读文史书的。明辨与力行的张师，其才学，其博识，也是在不懈读书中，渐趋于广大。
张师谆谆教导，年轻律师应当一方面读书，一方面应在办案实务中，与当事各方一同成长，心智得到历练。“从律师实务角度考虑，要紧的是，案情无论繁简，任务则一：或为民争权，或代民维权，使之获得自由与尊严，从而提高其精神境界，进而推动社会的进步与变革。”“从那些即使是不公正的审判中吸取有益的元素，激励前行。我的当事人，前广州日报社社长黎元江先生，在狱中忍耐申诉受阻的煎熬，完成了近三十万字的博士论文，质量得到他人民大学导师的高度评价，我有幸读到初稿与定稿，很受感动。”[3]另有大兴安岭火案庄学义一案，在败诉17年之后终获得改判无罪，平反昭雪。
“这类事例，给人启示：律师实务如何求真，怎样析理，的的确确事关重大；轻视，低估，无论源于何人出自谁家，都不免自食恶果。”
“眼下大陆律师受体制的制约与大环境的污染，失“格”之处颇多，其表现形态又不一而足。”他每当谈论这些失格现象时，都不免愤懑。
对于“贵阳小河案”死磕派律师表现，他给予高度肯定：“为自身执业权利，为司法公正，为民主宪政，开展了可歌的抗争”。“我心在他们之中”，对后辈寄予厚望。
“互联网万岁”
张师说，这么多年，从未喊过，谁、什么万岁：“划为右派我没有骂过娘，你给我平反我也不喊万岁。平反的时候，很多单位都要求开座谈会说党的政策好，把这些人解放了，我也不喊万岁，绝对没有。”“但是，今天，我要喊互联网万岁”，互联网有助于推动民主。史家郭世佑师评说：“张老师握手时，特别有力，且不区别对待，对谁都有力紧握。”
张师还说，现在不再局限认为自己是某一市、省的人，认为自己是地球人。笔者思索，此意是指“无边的远方，无穷的多数，都与我有关”之意？
眺望你的道路，在济南，于36、37度高温下，汗流湿衣调取证据；重庆，于唱红打黑风头最胜时，“遥望小川，不胜戚戚”；去香港，参加两岸三方法律人研讨，慨叹“台湾律师有思想、有业绩”；在德国，誓言“誓以夕阳西垂之躯，迎晶莹晨露辉映人间明媚春绿”；在法国，荣膺“法兰西军团指挥官勋章”。
达到真善美的统一，是他对年轻律师的期许。在张师这颗巨星照耀下，年轻律师的思想与感受有着令人称奇的成长。亚里士多德认为：“能够造诣优良生活的三项善因：外物诸善、躯体诸善、灵魂诸善，论者一般公认惟有幸福的人生才完全具备所有这些诸善。”[4]张师九秩在望，身体健善，我们祈祷、信奉，他享有诸善的幸福生活。
那枝含苞带刺的玫瑰，与菊同野。
注释：
[1]张思之著，《我的辩词与梦想》
[2]安东尼.刘易斯著，何帆译，《批评官员的尺度》
[3]张思之著，《我的辩词与梦想》
[4]亚里士多德著，《政治学》
*贾广芳：北京市铭达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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