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惊诧,怎么会停机呢?一月就几十元的电话费,父亲的退休工资可是每月近千元呀! 我拨了邻居的电话,请他叫一下父亲。父亲接电话时,我首先按惯例表示了问候,问了一些近日的情况,并特意告诉他,家里的电话已欠费停机了。 父亲显得十分惊讶,说,怪不得这几天没有电话来呢?父亲说,我当场天去交。然后又问了一些我家中的情况,当得知一切都好时,便说,那就好。就挂了电话。 我们村离乡场镇较远,哥嫂和我们都不在父母身边。前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和父母生日回去外,平常很难有联系。父母想我们了,就到村小学校去给我们打电话问问,我们若找父母有事,就将电话打到村小学,村小学的老师,便在学校的高音喇叭里通知父母,并说出约定的时间。父母听到通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路小跑着爬几里山路来到村小学,每次接电话时,都能听到父母们喘息未定的声音。两位老人在电话中争着说话,争着告诉近日的一些事,争着同儿孙摆谈,每次都弄得一家人激动万分。那年,我二爷为接电话,在大沟里扭了脚,但为了接听儿子的电话,硬是拖着伤腿,爬了二里多路。我三爷为接电话,在雨后的山路上跌伤了腰,在床了躺了一个多月。我便同在城里工作的几个邻居商议,托了电信局的关系,破例在我们村架设了几门电话。 从此,老人们免了接听电话之苦,可以随时随意同儿孙们互叙亲情、互致问候了,电话成了老人们与儿孙平时联系亲情的唯一工具。 多么重要的电话啊!怎么能停呢?我可是与父母约定,至少每三天通一次电话! 逢场后的当天晚上,我再一次拨了父亲的电话,依然不通。我依然拨了邻居的电话,父亲说,这场太忙,还没来得及上街呢,下场一定去交费。 因有事下乡,又到了给父亲打电话的日子,我便嘱儿子打个电话回去问候一声,儿子说早打了,可是打不通,电话欠费了。 我再一次拨通了邻居的电话,邻居去叫了。很久,邻居告诉我,说父亲忙,手头的事丢不开。 第二天,我还是拨了邻居的电话,邻居去叫了。很久,当我再次拨去时,是母亲来接的,她说,你爹睡下了,我忙问,怎么会呢,他天天看电视都是直到深夜呀,哪会呢,莫不是病了?母亲说,没有,你们多注意身体啊。就挂了电话。
我满腹疑虑地度过了一天。 当我咬着牙打通了邻居家的电话时,邻居的妻子接了电话,说邻居不在,有啥事,你打他的手机吧!她慢慢地告诉了我一个号码,我拨过去,已关机了。我又一次打过去,邻居的妻子接了,她说,你打某某的手机吧,他们在一起,如果某某的打不通,你就打某某,某某或某某的吧,他们肯定都在一起。
我拿起电话准备拨某某的手机时,手潜意识地停在了半空中。我的父亲啊,有啥事不能给儿子直说呢?我放心地笑了。 第二天,我嘱在老家乡场上的朋友以最快的速度帮我交了父亲的电话费,并在移动营业厅买了一部价格不菲的新手机,坐上车朝故乡的方向驶去。
(载《文艺生活.精品小小说》《四川农村日报》等,入选《情感小小说》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