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重庆女袍哥
在妇女解放运动兴起,袍哥风气大盛的民国时期,重庆竟然有过一万多“女袍哥”。这种不正常的文化现象,直到重庆解放后才彻底消失。
山城女袍哥曾有近万人
袍哥源于明末清初的四川,最初是为了反清复明。到了民国,袍哥帮会不但没消失,反而发展壮大。抗战期间,当时全国的青帮、红帮(即洪帮)各帮会,都涌到了四川重庆,到处都是江湖会堂,热闹非凡。而当时妇女解放思想的兴起,让各路来渝的高官、富商太太们,竟然打起了自立门户的想法,渝中区文史资料记载,抗战胜利后,重庆女袍哥达到1万多人,设了多个堂口。
重庆女袍哥的历史可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末期,江北县城富商江木栖的母亲高老太组织的“姨妈会”,大概是其开山祖师。她们不仅形成有势力的社团,而且设堂口,挂牌子,开茶馆,到处结拜姊妹伙。
《重庆民俗概观》记载,解放前,重庆女袍哥供奉吕四娘的庙祠就设在南岸,而地处南岸的黄桷垭,为当时重庆进出云南、贵州的南大门,街市繁华,店铺生意兴隆,是袍哥组织昌盛之地。在当时,没人不知道“高玉林茶堂”的名号,因为那里正是民国重庆女袍哥总堂的所在。
在旧重庆,敢于抛头露面的女人多非寻常角色。当时著名的女袍哥头目薛智有女生男相,性格爽烈,是陪都时期重庆某师长的千金。在当时是陪都女性圈子里算得上颇有号召力的一号人物,江湖人称“八方搁平”。薛智有向往当袍哥,见旧袍哥典籍严禁妇女入会,她索性联络一帮姐妹,拉竿扯旗、开山立堂,在重庆成立女袍哥“巾帼社”,并在南坪黄桷垭开设了高玉林茶堂。
“巾帼社”创办之初,入会者多为富家及官商眷属。自从这群厉害女人打开局面后,商行老板以及各行各业苦力的眷属们,还有饱受丈夫拳头之苦的女人,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纷纷投入了“巾帼社”的怀抱。而女袍哥的组织,由初期开创的四个社和四个堂口,迅速膨胀增多,最盛时达到多个堂口,人数也有l万多人。
到了抗战末期,重庆的几个女袍哥大佬,全部和国民党高官有联系。譬如,薛智有为国民党执行委员兼妇女运动委员会主任;欧阳玫钦是军阀蓝文彬的老婆;王履冰背后有“三青团”的支持,是国民党立法委员。也就是说,女袍哥的真正背景,是那些国民党的高官军阀。
至今,渝中区文史资料中,还留有一场重庆女袍哥瓢把子葬礼的盛况。年,女袍哥头目王履冰逝世后,在渝中区和平路四维茶馆设灵堂,时任市长杨森以及当时的军界、警界要人竟然全部都送了挽联,数千女袍哥哭丧,队伍长达数里,茶馆里的花圈都摆不下……
不过,这也是重庆女袍哥组织最后一次的风光。解放后,薛智有在年被镇压,欧阳玫钦投江而死,随着年袍哥组织被重庆政府取缔,女袍哥组织也烟消云散。
“吃讲茶”:女袍哥的帮派密码
江湖断事,重庆的袍哥大爷大多凭刀子拳头说话;而袍哥大姐们则不同,她们更依赖到高玉林茶堂“吃讲茶”。
吃讲茶,本是旧日袍哥一种先礼后兵的仪典,袍哥们通过茶碗的摆放、喝茶顺序、茶诗等,辨别谈判对象的意图。但在袍哥队伍日渐壮大后,鱼龙混杂,这类难学难记的老传统便逐渐荒废。没想最后却被相对更“文雅”的女袍哥们给拾掇起来,发扬光大。
袍哥的茶桌上大多不放茶壶,只摆茶碗。袍哥相遇,不必动嘴,只看摆放茶碗的式样,便知来者用意。
通常,一个袍哥来到陌生地方,要先拜码头(即寻找同伙)。她总是先来到茶馆,找个位置坐下,两腿平放,而不能跷着。堂倌前来倒茶,袍哥在接碗时必须以右手拇指置于茶碗边上,食指置于茶碗底下,向堂倌相迎;同时,左手要做成“三把半香”的形状,直伸三指,附于茶碗——其他袍哥一看,便知道这是自家人。按照规矩接碗后,就会有当地袍哥的管事前来,同样倒一碗茶,两只茶碗相对放置,称为“仁义阵”或“双龙阵”,这是接纳的意思。
如果有事到外地码头求援,须在茶桌上布成“单鞭阵”,其方式为:先倒满一碗茶,再将自己带来的瓷壶取出,以壶嘴正对茶碗;对方如果答应援救,则饮碗中茶;如果无法援救,则将碗中茶泼掉,另倒一碗饮用。如果茶壶嘴正对着排成一线的三个满碗,意为献茶人请对方与他争斗;对方如果应战,就把三碗茶同时喝下,否则便取当中一碗独饮。
类似“仁义阵”或“单鞭阵”的茶阵很多,均各有用途。女袍哥们用得最多的是“织女茶阵”。这也是她们用于结拜的阵式。
一个完整的“织女茶阵”,由图像、阵势及饮茶诗组成。首先将七碗茶斜向横排,两段微微向相反方向突出,模拟北斗七星的星图,这叫布阵。然后由结拜的女袍哥们(大多为七个人)依照事先排位名次自上而下拈饮,这是破阵。一边喝一边唱诗:“仙姬七夕渡银河,姊妹下凡兄弟多。年年七夕河边待,散榴渡过乐如何?”诗毕茶尽,茶阵破解,七人也就结为了“袍哥姐妹”。
重庆男袍哥们大多拜关羽,女袍哥们则对这红脸大汉不感兴趣,高玉林茶堂里常年供着的是“辛亥女杰”杜黄。
杜黄是四川人,与其夫杜德舆皆为四川袍哥,同时也是同盟会成员。辛亥革命前,杜黄变卖首饰珍宝,建立“西部同盟会”据点,会长为汪精卫,杜黄则是军事部惟一女部员。她带着妹妹及女同盟会员,为革命运输军火,并奔走各地策动清军起义反正。长期的革命活动,使得杜黄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年,川、湘、鄂、豫、鲁、晋、滇、黔和东三省的帮会首领在北京成立“乾元公”秘密组织,杜黄被推为副首领。
袁世凯窃国后,杜氏夫妇回成都金河街定居。孙中山发动二次革命,蔡锷领导反袁的护国之役,杜氏夫妇挺身而出,联络袍哥首领吴庆熙、孙泽沛等在成都响应。杜黄出任女兵司令,在全国引起轰动。后来,杜黄与胡兰畦、王凛若等在四川(包括重庆)成立四川妇女联合会,重庆女袍哥的骨干们大多都曾参与其中,对这位袍哥前辈极为敬佩,因此才在自己的地盘里奉杜黄为楷模。
千人群殴:女袍哥一战定江山
虽然女袍哥相对男袍哥行事“温柔”许多,她们打的是“团结互助,争取地位,扶危济困”的旗幌,但是,在这样极富人文关怀的招牌下,行的却也不乏帮会私斗的那一套。
一次,某官员之妻与女袍哥在菜园坝大街上发生冲突,女袍哥斗嘴逞凶,竟邀约来同伴百来号人,当街殴斗。后来又有某君,因醉酒发疯,深夜回家,打得他的老婆呼天唤地,但他不知妻子早已加入了“巾帼社”,第二天,袍姐袍妹们群起兴师问罪,打上门来,将那个凶恶的男人,打得遍体鳞伤……
真正让女袍哥打出名声的则是“黄桷垭一役”。
年6月14日出版的《民国公报》有一条新闻《黄桷垭八百女袍哥,为了社务大打出手》。报道说:“南岸黄桷垭前晚八时许有八百多妇女大斗殴的武剧,茶馆一家被捣,失踪妇女十人,重伤妇女十五人,轻伤多人。警官一人被打死,警所损失枪两支,子弹七十多发……”
原来,是“巾帼社”不满新开张的“三民社”到自己的“码头”抢生意。6月12日这天,由名誉社长张太群、社长陈碧仙、副社长罗君梅带头,在黄桷垭正街高玉林茶馆,召集多“美女”,准备和“三民社”社长谭世华、副社长张惠森吃讲茶。没想到,双方都仗着有靠山,互不相让,话不投机便动起手来,演变成一场规模较大的“美女打架”。最终,“三民社”寡不敌众,美女社长谭世华失踪,副社长张惠森左膀被打成骨折,当时的场面极为混乱。
这样的大事件震动了整个重庆,有关部门自然要彻底调查。但是官员们介入调查处理时,才发现那些“美女”可不是等闲之辈,这几百“战士”都是两社的核心成员,大都受过良好教育,有文凭,有职业,更主要的是,双方都有背景,其中有某部长妹妹、某区长太太、某参议员太太、某师长女儿等等特殊人物,办起案来,上头带话带条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谁也开罪不起。于是,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场争斗,把女袍哥们的威风推到了顶点,“母老虎们”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跃变成了真正令人畏惧的一方豪强。
不过,重庆女袍哥的首领们最终结局可悲也可叹:“巾帼社”的薛智有被镇压、“三八社”的王履冰悬梁自尽、“坤道社”的欧阳玫钦投江而死……女袍哥逐渐消散在历史的烟尘中。
(摘自《新周报》、《重庆时报》等)
哪家白癜风医院较好北京看白癜风什么医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