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钟经重庆报道
“我们今后即使拿到地了,也会非常艰难!”年1月27日,重庆申佳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申佳实业）法律事务部负责人邱兴宇有些郁闷地说:“政府一拖再拖，现在房地产行业不景气了，我们也错过了好的开发时间。”
年4月，重庆市三位市级领导针对该市南川区政府的一起商贸物流园项目专项批示，要求该区政府向民企归还拖欠了五年的1.3亿元借款。相关批示，还要求当地尽快按招商引资协议给足土地。但9个月后，该批示意见在实际执行中，被指“曲解”或未执行。在这场拉锯战中，本欲在重庆房地产市场上大展手脚的申佳实业也陷入了危机。
区政府借款亿元5年
一份重庆工商联的报告，让这桩政府拖欠企业借款的事情曝光。
近日，《中国经营报》记者获得的重庆市工商联委托第三方机构展开的一份评估调查报告称，“某区从年3月至年4月，先后向重庆申佳实业公司(记者注：原文如此)借款1.3亿元，合同约定借款期限1年，至今没有归还，更没有支付利息，目前企业已经濒临破产。”
“上个月初我们已经还了钱！”年1月27日，重庆市南川区商贸物流园区管委会相关负责人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现在对于争议部分，双方已经进入到仲裁程序。”
《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发现，这桩政府拖欠企业借款的事情源于5年前当地政府雄心勃勃打造商贸城的投资项目。年11月10日，重庆市南川区政府为推动一个“浙商国际商贸城”投资项目，协议约定，南川区政府提供亩土地，投资方借出1亿元给南川区政府用于拆迁。年，再加借万元。
相关协议约定，南川区为此项目提供亩土地，投资商重庆九鼎投资计划在此项目中投资25亿元人民币，建设一座商贸城。
工商档案显示，重庆九鼎投资于年10月12日设立，注册资本金为万元，其中陈孝伟持股万元，占60%;陈刚持股万元，占40%。
年3月，南川区政府、重庆九鼎投资、重庆申佳实业有限公司签署三方协议，将重庆九鼎投资与南川区政府的有关“浙商国际商贸城”的《开发协议书》及补充协议的所有权益转让给了申佳实业。同日，申佳实业应南川区政府要求，再次通过旗下项目公司重庆新申佳地产公司借出万元给该区政府旗下的南川物流园。该笔借款还款日为年12月31日前。彼时，重庆房地产行业十分火爆。接盘者重庆申佳实业公司以为凭借此项目，可以实现在地产行业大拓展。
然而，申佳实业公司至此陷入了一场困局中。政府迟迟不归还借款的同时，数千万资金也被蹊跷“扣除”。
消失的借款
年12月初，南川物流园终于把万资金归还给申佳实业公司。然而，地方政府认为已经还完了欠款，申佳实业公司却认为远远没有还清。
申佳实业公司提供的信息称，申佳实业借出的1.3亿元，如不算利息，减去年12月还回的万元，再扣掉南川物流园扣宰用于归还第三方的高利贷多万元，还剩大致万元。
申佳实业公司与地方政府在借款上的最大争议是一笔万的款项。南川地方政府认为，这笔万的款项，是该项目最初的投资人重庆九鼎投资实际控制人陈孝伟涉嫌倒卖政府批文，南川区政府需要把这笔钱收回。
相关协议显示，九鼎投资的实际控制人陈孝伟在引入重庆申佳房实业有限公司合资组建重庆新申佳地产有限公司(肖家运持股52%)，并为九鼎投资引入另外两位自然人股东时，4方达成协议，如果亩土地到位，肖家运等及九鼎投资的两位新股东，三人合计支付万元现金给陈孝伟。
然而，在一份《市政府办公厅关于浙商商贸城有关问题报告批示抄告内容摘要》(下称《批示摘要》)第三条显示，陈孝伟的做法涉嫌倒卖政府批文牟利，涉嫌炒地，相应资金由南川区政府收取。由于目前南川当地政府只交付了亩土地，因此重庆申佳实业公司等新股东按照协议需要支付给九鼎投资万。按照当地政府的逻辑，这万被视为陈孝伟的非法所得应该被政府扣除。
对于政府的做法，申佳实业公司并不服气。该公司法律部负责人表示，重庆市政府办公厅关于此事的《内容摘要》第三条中，确有“上述剩余补偿款(记者注：指万元，实为当地政府没收的炒地者获得的土地增值收入)作为低价受让土地的补偿，由南川区政府收取，可与借款冲抵”字样，但是该《批示摘要》并没有明确要求南川方面在本应归还给新申佳地产的款项中，扣掉陈孝伟的所得。
申佳实业法务部负责人认为，南川方面是有意曲解市级领导批示的意见，趁机据此宰扣、截留了万元本应归还的给申佳实业的借款。
据了解，有三位市级领导对这个事情进行了批示，批示内容是要求当地扣掉九鼎投资股东陈孝伟可能的“不当得利”，这与申佳实业要求南川区政府及南川物流园归还1.3亿元借款，陈孝伟与新申佳地产至少相隔2层股东关系及逻辑关系，且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法律主体。
对于相关争议，申佳实业力图通过司法途径寻求解决未果。目前，只是就相关借款利息进入到仲裁程序。据了解，1月19日，重庆仲裁委员会已经开庭审议此事，结果尚未出来。南川物流园相关人士表示：“关于利息的争议，我们尊重仲裁结果。”
配套土地缺位5年
重庆申佳实业公司在给重庆市政府递交的多份报告中，不断提及政府借款不还，导致企业资金链几近断裂。报告中，还提及政府配套土地迟迟不到位，导致企业无法按照规划整体进行开发。
申佳实业法务部负责人称，在南川商贸物流城项目上，在借款争议之外需要迫切解决的是要求当地政府尽快把5年未供的剩余亩住宅项目用地供出来。该人士表示，该项目的商贸城部分是亏损，协议签署时，双方商定的方案是，靠配套的住宅项目的利润来弥补商贸城板块的亏损，以确保此投资项目的正常运营。
根据双方的协议，住宅项目的土地应该在协议签订6个月内交付，但实际上住宅用地一拖5年，至今仍未交付。
因南川商贸物流城项目住宅用地久不到位，财务无法平衡，申佳实业不得不调集4亿多元资金砸进该项目，迄今为止已投入8亿元左右。
据了解，5年时间未供应剩余亩住宅用地的原因是，该块土地没有指标，该区一直在向重庆市政府争取，至年6月时才申请到该块土地的指标，目前该块土地上还有几户村民未拆迁，如果新申佳地产股东不再内斗，该块土地最快大致能在年3月份或6月份走招拍挂程序。相关人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说，现在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能够完成拆迁，走完程序，政府也不敢做明确的承诺。
配套土地迟迟不能够拿到，价格也大幅上涨。按照最初的约定，这亩土地的地价，是以每亩9万元计价。但是当地政府提出，这亩土地需要提价，因为周边纯住宅用地的现售地价大致是每亩40万元至80万元。而申佳实业拿出双方签署的投资协议称，当初签投资协议的时候，这亩住宅用地是用于弥补投资商贸城的投资利润亏损的配套供地，不能割裂开来看。申佳实业公司相关人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现在我们为了推动项目顺利实施，也只能够接受政府的涨价要求。但是在重庆房地产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申佳实业公司对于项目的前景也甚为担心。申佳实业有限公司在打给重庆市政府的报告中也坦言，余下的亩土地在原协议基础上涨价几十万元每亩的情况下，企业的生存将受到严峻挑战。
事实上，当前重庆商业地产开发面临的问题异常严峻。年初，重庆市市长黄奇帆曾经在“重庆民营企业家座谈会”上警示商业地产的风险，他说，“不能到处搞大卖场，综合体，一搞就是50万平米，30万平米，这个都是会过剩的，有的地方一个小县城搞三个综合体，搞出上百万平米，谁来吃这些东西？你一共就20万人，每1万人哪怕消费1万元，20万人就是20亿，20亿产值，1万平米足够了，你还搞几十万平米，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政府履约问题重重
重庆申佳实业有限公司遭遇的问题，并不是孤案。
重庆工商联一份“结合对全面支持小微企业发展政策措施落实情况开展的第三方评估调查”报告称，重庆市“一些政府部门支付款项履约不及时”成为导致该市余家受调查民营企业资金紧张的第三大原因。
前两大原因分别是银行抽贷、停贷、缩资，以及产业链上下游等关联企业的三角债增多。重庆市“一些政府部门支付款项履约不及时”主要有三种特征，一是税款和政策性补贴应返未返，二是向民企借款应还未还，三是工程款应付未付。
税款和政策性补贴应返未返的案例，主要有重庆神驰机电公司(记者注：该公司注册地为重庆市北碚区)返还款.4万元;年，重庆申基投资实业集团在某区投资时，与区政府签订合同，约定项目完成一期工程后，区政府将返还部分征地就税收费用，共计多万元，至今仅返还万元，还剩多万元没有履约。三年前，重庆浙江商会一个项目落户某区时，当地政府承诺项目补助资金1.8亿元，至今没有兑现。
向民企借款应还未还的案例，则是南川区政府年3月至年4月先后向重庆申佳实业公司借款不还，不支付利息，企业濒于破产这一个案例。
而在工程款应付未付的案例相对较多。其中重庆海丰集团已被多家债权人查封冻结资产，但有两个区县的市政工程拖欠该企业的应收款达1.5亿元;重庆公路工程公司分别以BT模式和BT+EPC模式在两个区县承建工程，项目分别于9年和年竣工并投入使用，至今欠款合计达7.66亿元。此外，重庆清江集团承建的三峡移民工程，三峡库区试验性蓄水都快5、6年了;重庆实力公路公司在某区开发区的工程都已经翻修、改造了，但业主仍以人事变动、资金紧张、年底兑现等借口一拖再拖，至今未付工程款。
目前，当地政府也在努力化解相关问题。然而，在经济下行压力下，问题很难在短时间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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