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鸿,重庆市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有《高原之源》《晚霞中的洞里萨湖》《原上有骏马》等作品发表在《人民周刊》《中华文学选刊》《文艺报》《解放军报》《民主与法制时报》《重庆日报》《啄木鸟》《人物传记》《海燕》《意林》等,出版散文集《在结束的地方出发》。曾获全国长征文艺奖、冰心散文奖、冶金文学奖等。
高原之源(外一篇)
文/何鸿青海湖,一直是我心中膜拜神往的地方。
雪山巍峨、碧空万里、塞外乡愁、大漠孤烟,无论是记忆里中学课本中的高原湖泊,还是诗词文赋里的澄澈碧海,有关“青海湖”三个字的所有意象,都是那么神秘而高远,渐渐地,在世事磨砺的岁月中凝结成了一个遥远的念想,搁藏在心底,也惴惴在心头。趁着国庆长假和朋友相约,组成了四车自驾,一路西进北上,经四川都江堰、映秀岷江,穿若尔盖草原,越甘肃合作永靖,一路直奔高原之源——青海湖。
自驾之旅,轻松自由,看着西北的黄土秋色,期盼着美丽的青海湖,不胜愉悦逍遥。一路顺利,但在兰西高速临近西宁出道口一公里处,黄昏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眼就大雨倾盆,车流如织的高速路上雨幕横遮,能见度很低,不断有大卡车呼啸超过,幸得我们几个重庆的驾驶者还算反应敏捷,处理冷静,夹行在电闪雷鸣、雨幕车流之中,终于得以平安下道。
这架势,算是给我们这行走向青海的朝圣者来了一个下马威。
“这才见青海之神‘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啊!”同行的藏族朋友冒出这样一句话。
因湖得名的青海,平均海拔达到多米,有着“世界屋脊”的美称。闻名遐迩的青海湖,与省会城市西宁相距公里,因其独有的地理位置及过去羌族聚集的背景,古称西海、羌海,又称鲜水、鲜海。这名号中的一道“鲜”字,可想其海色之蔚蓝、碧波之透彻。在汉代,这片神奇之地还被称为仙海,自北魏起,才更名为青海。
“这青海湖,究竟是海还是湖呢?”当晚夜宿西宁,饕餮在高原美食间,朋友向当地人问出我也一直想得到答案的疑问。
“两亿多年前,青海就是一片与太平洋相连接的浩瀚古海。但是,经过地壳运动和后来的造山运动,因断层陷落变成了现在的巨大堰塞湖。我们藏人叫她‘错温布’,而蒙古语发音是‘库库诺尔’,都是‘青蓝色海洋’的意思……”原来,雪山之下的游牧民族传统上都鲜以为湖,多以为海。
汉代以前,羌人就在青海湖畔游牧。在羌人的传说中,西天王母被认为是他们母系氏族时代的首领,因此青海湖又有“西王母瑶池”的美誉。
瑶池也好,仙海也罢,祁连山外的青海湖畔,留下了许多美丽动人的传说。
夜深了,明天就会见到期盼已久的青海湖了,风尘仆仆的我们终怀揣着这些缥缈的传说,枕着青藏铁路哐哐作响的铁轨声,呼呼入睡。
清晨,西宁的阳光照耀在北山和南山之间,唤醒高原大地,我们整装待发,车队很快驶上西湟高速,朝着梦中的青海湖奔去。连绵百余公里,笔直宽阔的五车道高速路,这是国内最好的高速公路之一,这样的路才配得上我们心中圣洁的高原明珠。
车经湟源县,就不能不去看看日月山。“过了日月山,两眼泪不干”,文成公主在此泪别故土,成为流传千古的美丽传奇。日月山是千年前唐蕃的分界线,也是外流河黄河与内陆湖青海湖的分水岭,自然分界青海的农业与高原牧业。
沿日月山而上,玛尼堆与经幡上各色的风马旗在风中静静飘舞,耳边又分明有悄沉喑哑的声音在念诵着经幡上的诵文。山巅耸立着遥遥相望的两座八角古亭子,就是后人为纪念文成公主所建的日亭和月亭。日亭内琉璃瓦顶,彩绘飞檐,壁画讲述的是松赞干布派大臣禄东赞赴唐都长安请婚以及在请婚过程中以大智大勇巧破难题的故事。月亭内的壁画则描绘了文成公主从中原入藏,带去大唐文明的美丽故事。
静静站在月亭之外,硬朗的北风吹得我双眼发红,心头掠过些许苍凉,天涯相隔,亲人永别,是谁也不免孤寂伤感,更何况一个远嫁异族的大唐公主?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王昌龄也在金戈铁马千里跋涉的行军途中,仰天长吟这样凄怆豪情的千古之叹。但是,在战争的硝烟之外,终是有高博旷达的雪山和深邃纯净的青海湖,聊以慰藉羌笛幽怨的思乡人。
走过日月山,眼界豁然开阔,星星点点的牦牛散布在碧绿无垠的高原草场上,似黑芝麻撒在巨大的绿茶蛋糕上,白色帐篷外随处可见棕黄的河曲马在小河边低头咀嚼着这一年最后的秋粮。再美的风景,也阻挡不了我们寻找青海湖的步伐。越野车向着天际驰骋,我们的眼睛也焦渴地投向最远的前方,期待着寻找着那最先跳入眼帘的一线湛蓝。
远远的,远远的,刹那间,四周寂静无声,刚才还在惊呼欢笑的气氛顿然肃穆起来。一种令人心悸的凝重,似乎碧空之下一双无形的手扼着我几近干涩的喉咙……
青海湖!
这辽阔、静默、湛蓝的一抹。
此刻的情状,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惟有海子当年书写《青海湖》的句子撞击于心:“这骄傲的酒杯,为谁举起?”
白云、雪山、碧海、木船,黄沙、羊群、牧马的人,一切似乎都离天空很近,离灵魂很近。
头顶着高原之光,脚踩着湖畔沙岛的细沙,我们一路默默向那片壮阔的深蓝走近。两只花岗岩石雕制的巨大莲花手,似乎以天空的名义,以神奇之力,向所有来者致意。牵马的黄衣少年从身边走过,脸庞的黝黑投射出太阳的光芒。远海处,洁白的游轮时而像海豚一样飞腾。
海边的人们是安静又是热闹的,我独自在临海的长廊里坐下,固执而幸福地远望着挚友们。终于,我明白了海子的心语:“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龙门磅礴
一声低沉的犬吠打破了黑夜中的宁静,火车进站的鸣笛隐约传来。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一个新的黎明的到来,自己身在大气磅礴的关中大地,这里是富含时代气息与文化底蕴的美丽韩城。我想象着不远处的黄河之滨,巍巍高炉喷薄而出的洁白蒸汽,滚烫的推焦车与火红的铁罐车隆隆地交错行驶,身着工装的龙门钢铁公司职工们已经精神抖擞地走在宽阔整洁的厂区公路上,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探头窗外,东方的朝霞与星辰同在,黄河岸边大工业的火热场面,对于任何一位写作者来说,都是具有一定吸引力的;更何况,龙门钢铁地处“黄河之水天上来”“鱼跃龙门”的龙门镇啊!
然而仍没想到,当我们走向龙门钢铁公司办公大楼的那一刻,红竿舞动,鼓锣齐鸣,身着蓝色工装的龙钢员工排开鼓阵,腰扎大鼓的小伙,手舞彩竿的姑娘,个个神采飞扬、喜笑颜开,仿若黄河咆哮,又如骏马齐奔,以隆重的鼓乐仪式欢迎冶金作协采风团的到来。或许是日益年长的缘故,对于喧闹的场合,我越来越本能地回避与远离。可是今天在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的鼓乐间行走,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一个个昂扬希望的生命,我竟看得呆了。那春雷般的鼓声,似乎走过了漫漫严冬正在唤醒沉睡的大地,天、地、人都为之振作起来。
我总是习惯去观察庞大群体中独立具象的人,于是注意到队伍中的鼓手们,神情喜悦,动作舒展,一气呵成。尤其是那领舞的年轻人额前留着瓦盖头,每一次旋转进退,俯仰敲击,都如痴如醉、浑然天成。随着鼓点节奏,他每回仰面朝天都显出一种庄严敬畏的气场……我猛然一阵眼热,真为眼前的鼓乐展现出来的神秘力量震撼到了。
出于某种世俗的冷静,我又本能地对于这样专业的表演产生了质疑,心里揣度着他们恐怕是外请的专业演员吧?我问身旁的龙钢人:“这是咱龙钢自己的职工吗?”“是!领舞的朱健,今年30岁,是炼铁厂的炉前工!指挥者,是我们工会文体科科长卫伟。”“他们表演的是什么舞?”“韩城行鼓!”
哦,这就是三秦民俗文化的大戏——历史悠久的韩城行鼓。龙钢工会薛主任告诉我说,今天的表演还是昨晚8点才临时决定准备的。他们都是龙钢鼓舞艺术团成员。龙钢鼓舞艺术团于年10月成立,其前身是年就成立的龙钢行鼓队。年底,龙钢行鼓队以题为《古渡龙吟》的鼓舞节目参加了中国“司马迁杯”全国锣鼓大赛,赢得“王中王”奖;年参与央视公祭司马迁盛况及春晚(西安)分会场开场节目《盛世鼓舞》录制;其节目《奋进》在革命圣地延安参加喜迎十九大全国优秀鼓队展演人气最高奖;节目《龙啸九天》受邀韩城国际灯光艺术节和金帧国际短片电影节开幕式盛大演出……龙钢鼓舞气势磅礴的场面,充分展示出钢铁工人和现代企业的风采,同时也成为了龙钢公司一张靓丽名片。
我还听说,在参加央视春晚西安分会场节目排练和录制时,是西安近几十年少有的寒冬天,近百名队员在零下十几度,没有遮风挡雨的南门瓮城外场连续排演28天,每天回来都接近凌晨,却没有一个员工请假缺席。鼓手朱健(小组长)在接到演出通知的时候,恰逢女儿满月,亲朋好友的请柬已发出,悄悄给双方家长做工作推后了日期,随队奔赴北京演出。行鼓队指挥卫大伟在反复彩排转体跪地动作中,由于超负荷的苦练导致膝盖红肿,走路都抬不起脚,但还是以顽强的意志力咬牙坚持,最后精彩而圆满完成了竞演,并成功晋级……
一路走过,看过,感受到这支钢铁队伍的品质风采与兄弟姐妹般的温暖情谊,怎不为之而感动?采风团停留在龙钢五号高炉平台时,我注意到一副醒目的标语:一切为了陕钢发展,一切为了员工幸福。在现代化的炼钢平台前,我注意到他们悬挂的安全目标:零伤害。是啊,在三秦大地,在黄河龙门,在魅力龙钢工作的人们是幸福的,从他们脸上洋溢的自信与微笑就足以证明。
炼钢厂出口处有两位女员工满含微笑,带引来宾走上安全通道。她俩身着普蓝棉布工作服,胸前佩戴着党徽和工作牌,我走近她们,看着工作牌轻轻念着:“陕钢集团龙钢公司贾婵霞炼钢厂……”“哦,你就是‘空姐’贾婵霞!”我脱口而出。
来之前我在相关资料中看过这位岗位标兵的事迹材料——年进厂参加工作的她,从担任天车工的那一刻起,在离地面35米、空间不足2平方米的天车里,默默坚守了7年。天车工是炼钢厂特种岗位之一,责任重大,危险系数高,工作环境艰苦,对职工集中力和耐力都有很高要求。工作中要求稳、准、快,每一次作业,必须集中精力,不容任何闪失。寒冷的冬天,常常冻得手脚冰冷;炎热的夏季,高空中温度高达五六十度以上,酷暑难耐,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始终坚持做到“精心、细心、恒心”,7年来从未发生一起安全事故。面对严峻形势,她积极投身降本增效中,提出将天车吊具由原来的袋装吊运改成框式集合吊运以及调整吊运合金天车的使用时间等合理化建议,累计创效余万元。
站在龙钢炼钢平台最高处,可以看到黄河上游数十里外形如斧劈的两岸悬崖禹门口(也称龙门),最狭窄处宽仅80米。古代传说中,黄河鲤鱼在此跳过龙门就会变化成龙。远眺势扼黄河咽喉的龙门隘口,怒涛拍岸、气壮山河,我突然想到,卫大伟、朱健、贾婵霞等当代龙钢人不正具有这不屈不饶、奋勇逐梦的龙门精神吗?正是这群坚忍朴实的钢铁人,跻身新时代的洪流激浪之中,一路地不惧艰险、奋勇争先、创新开拓,方有今天龙钢幸福的基业与未来梦想的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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